2023年7月10日

口袋书

  

1924年,钢琴销售员理查德·西蒙(Richard Simon)与汽车杂志编辑麦克斯·舒斯特(Max Schuster)在纽约合伙创立出版公司西蒙与舒斯特(Simon & Schuster),商标取自让—弗朗索瓦·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的画作《播种者》。将图书出版比作撒播种子,真是一个十分贴切的比喻,也是一份非常典雅的艺术情怀。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他们一开始只能依靠出版填字游戏获取利润。直到1939年,转折点才出现。其种子,却是在1935年种下的。

1935年之前,平装书是粗制滥造的通俗(甚至低俗)读物的代名词。但是自从英国的企鹅丛书问世之后,它的形象便发生很大变化。人们惊喜地发现一分钱也可以有超过一分的货,企鹅以价廉物美的平装书创造双赢局面——出版社获利、读者高兴。

1939年,受企鹅丛书启发,西蒙与舒斯特推出口袋书。顾名思义,口袋书是在平装书的基础上进一步裁剪,以适合装进衣服的口袋里。也就是说,便携为最大卖点。

第一套口袋丛书共有10种,每种印数一万册,单价25美分。这套书包括詹姆斯·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威廉·莎士比亚的《五大悲剧》、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罗杰·阿克罗伊德谋杀案》、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等等。阵容不弱,战绩大大出乎两位老板的预料。不断再版再版再版,不到一年,售出超过150万册。西蒙与舒斯特声名鹊起,从此跻身六大出版社之列,与企鹅和兰登书屋并肩。

我们不会忘记,口袋书在五十至七十年代散发独特的气息。摇滚迷、民谣迷、嬉皮士、垮掉的一代、东方宗教狂热分子等等,挤上一列列横跨美国大陆的火车,参加数之不尽的盛宴。偶尔有身无分文的年轻人,在躲过检票员之后,惊魂甫定,从生出多处裂口的牛仔裤的裤兜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口袋书,把艰苦的处境和迷茫的未来暂时抛诸脑后。他也许还没有察觉,坐在对面的乡村姑娘也正在读着同一本书呢。当四目交投,一段情缘便从一本书开始。

21世纪,电子书兴起对出版业的打击极大,口袋书首当其冲。那是因为,口袋书的收藏价值远远不及精装书和部分装帧精美的平装书,而其便携性又比不上同样可以装进口袋但是更轻、更薄、更时髦的“kindle”。毕竟时代不同了。当年偷乘火车的年轻人,如果没有死于酗酒或嗑药,现在也差不多80岁了。那本皱巴巴的口袋书,那次浪漫的邂逅,也许已随圣弗朗西斯科的落日,沉入幽暗的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