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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7月7日

爱的格言

  

恋爱的心永远年轻。   ——希腊谚语

 

谁能给恋爱中的人制定法律?爱情已是最伟大的法律。   ——波伊提乌,《哲学的慰藉》

 

爱情是盲目的。   ——杰弗里·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

 

爱情,对男人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女人却是整个生命。   ——拜伦勋爵,《唐璜》

 

所有爱情都是相似的,它们不理会四季更迭、气候变化,也不在乎小时、日夜、月份,所有时间的飘逝。   ——约翰·多恩,《日出》

 

尘世是爱情最适宜的居所,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有可能比它更好。   ——罗伯特·弗罗斯特,《桦树》

 

是爱,使世界转动!   ——W·S·吉尔伯特,《爱奥兰丝》

 

女人在爱情萌生的时候爱她的恋人,随后,则爱爱情本身。   ——拉罗什福科,《道德箴言录》

 

两个灵魂,同一心思;两颗心脏,同一节律。   ——玛丽亚·洛威尔,《野蛮人英戈玛》

 

没有爱过的人才会一见钟情。   ——克里斯托弗·马洛,《希罗与勒安得耳》

 

没有爱情的光辉,人生会是怎样?   ——弗里德里希·席勒,《华伦斯坦之死》

 

爱情如雨后阳光,令人舒心。   ——威廉·莎士比亚,《维纳斯与阿多尼斯》

 

有一个字可以把我们从生活的重负和痛苦中解放出来,那个字是,爱。   ——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在科隆洛斯》

 

啊,告诉她,生命短暂,但爱情悠长。   ——阿尔弗雷德·丁尼生,《公主》

 

爱那些爱你的人。   ——伏尔泰,《书信集》

 

(桔子 编译)

 



2025年7月5日

我为什么要写作

  

1946年夏天,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在《流浪汉》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著名的随笔,标题叫《我为什么要写作》。作者用有限的篇幅和简练的文字,明确笃实地解释了他为什么要成为作家,以及为什么1940年代之后他在思想上和文风上作出迥然改变。

在这篇文章中,奥威尔首先提出了作家“写作的四大动机”,并认为它们作用于任何一名作家的身上,只是所占的比例不同而已。它们是:

纯粹的利己主义

审美的热情

历史的冲动

政治的冲动

奥威尔进一步分析说,“纯粹的利己主义”,不少作家都属于这个阶层。想出名,想赚钱,想戴上作家的头衔从而得到社会的尊重等等,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如果只为这些原因而成为作家,那就有点可悲了。更加讽刺的是,要名成利就,一名记者会比一个文学作家容易得多。

而“审美的热情”,唉,我几乎看到奥威尔在摇头叹息。他承认,这是很多作家都缺乏的动机。尽管他已经把审美的范围放宽到修辞学上。

至于“历史的冲动”和“政治的冲动”,奥威尔表示,一个人希望看到事物的本质,探索真相,挖出来龙去脉,他就会有“历史的冲动”。而一个人希望将世界推向更好的方向,希望改变人们的一些想法,他就会有“政治的冲动”。

接着,奥威尔用这套标准来衡量自己。他说,在上述四大动机之中,一直是前三种动机压倒第四种动机的,直到政治上的一些体验,尤其是亲历过西班牙内战之后,天平就向第四种动机倾斜。

毫无疑问,1945年出版的《动物农庄》和1949年出版的《一九八四》,都是“政治的冲动”的产物。也正是这两部作品,使奥威尔进入伟大作家的殿堂。历史学家西蒙·沙尔玛甚至在其著作《英国史》中将奥威尔与温斯顿·丘吉尔放在同一个章节平起平坐。

我当然不否认《动物农庄》和《一九八四》是不朽的作品,它们也是其中两本我十分喜爱阅读的书籍。不过与之相比,我更喜爱阅读奥威尔的文学批评。他还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专栏作家的时候,臧否人物、皮里春秋,极之潇洒。即使对近代称王称霸的列夫·托尔斯泰也毫不留情。是的,我佩服他“不识抬举”的胆色,更佩服他庖丁解牛的剖析,他是怎么做到鞭辟入里,又不露斤斧的呢?

我之所以对奥威尔的文学批评情有独钟——在此,我也简单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写作”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写作的第一动机,是“审美的热情”。如果世界上没有美,我就不会写作,也不愿意生存下去了。

 



2025年6月27日

大仲马的美食词典

  

先给认为“人不可貌相”的人当头一棒,因为我们完全可以从大仲马(Alexandre Dumas)的体型判断出,他是一个吃货……而且,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吃货,他是一个有素质、有品位的吃货——这种高级吃货通常不叫吃货,他们有个专有名词,叫美食家。然而,即便是美食家这样崇高的头衔也不足以表彰大仲马对饮食界作出的贡献,他简直是吃货和美食家中的基督山伯爵。

大仲马是超多产作家,一生大约有四、五百卷著作之丰,更厉害的是它们大多数都成为畅销书。教授外国文学的教授讲师们无不劝勉学生当以大仲马为榜样。当然,谁不想像大仲马那样著作等身(何止等身)且金玉满堂(曾经满堂)呢?

46岁的大仲马在事业巅峰之际,突然异想天开地盖了一座被称为“基督山城堡”的豪宅,邀请各方名人,夜夜笙歌,食日万钱,尝尽世间美食,饮尽天下美酒。结果是,两年之后,金山吃空。辉煌的基督山城堡,也被迫拍卖抵债。

在财产与健康都令人担心的最后几年,大仲马致力编撰《美食词典》。这部作品成为他的遗作——因为普法战争拖延了出版工作,它未能在作者生前问世。

“我想写的是一本见多识广的人喜欢读、对从事烹饪的人又有使用价值的书。”

大仲马做到了。就其内容而已,《美食词典》的确可以分为上述两方面。这两方面的内容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对舞伴跳着火辣的探戈。

首先,《美食词典》是大仲马作为美食家的人生总结。它是食材的百科全书,也是分量十足的食谱。作者按字母顺序排列,共收入大约750个条目,洋洋洒洒,蔚为大观。其中在“大螯虾”(即龙虾)的条目,大仲马还把他的独门秘方无私地公诸于世。这道菜式后来被冠以“大仲马大螯虾”之名,出现在法国餐厅的餐单上。讽刺的是,大仲马本人却以“卢梭羊腿肉”为例,批评法国人动不动就用伟人的名字给菜式命名的奇怪风尚。

除了“大仲马大螯虾”,大仲马自行开发的烹饪小技巧也很有参考价值。比如在“蛋”的条目中,大仲马写道:

“万一你把蛋煮过头了——这样的事经常会发生——而又没时间重新另煮,那就换一种吃法:把蛋放在盘子里,撒上盐、胡椒粉和一块黄油,一起捣烂,再撒上香葱食用。”

昨天我按照这种方法做了一盘蛋,味道确实不错。

如果不做作家,大仲马会是一名优秀的厨师。他经常请他雇用的伙夫到一边凉快去,自己亲自下厨,款待客人。乔治·桑就在日记中称赞大仲马做的菜非常好吃。有挑剔的乔治·桑为其背书,《美食词典》提供的所有菜谱自然都值得一试。

与此同时,大仲马在书中添加大量与食物有关的奇闻趣事、神话传说、历史故事等,别开生面,趣味盎然。那些天生对食物缺乏热情的人(比如我),也会手不释卷。比如在“火鸡”条目,大仲马透露了诗人尼古拉·布瓦洛的秘密。

“布瓦洛还是孩子的时候,有一天独自在院子里玩耍。院子里除了家鸡,还养着一只火鸡。布瓦洛不慎跌倒,外衣掀起,露出了令火鸡恼怒的红色。火鸡扑上去一阵猛啄,可怜的布瓦洛某部位受伤如此之重,以致他再也没能成为一名色情诗人,而是成了讽刺诗人,以攻讦女性为乐。”

从实际情况来看,布瓦洛极有可能丧失某种男子气概,不过是否与火鸡有关,实在无从稽考。当然,就算造谣,这个谣也造得无比安全。因为大仲马编撰《美食词典》时,布瓦洛早已作古,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将大仲马告上法庭的子孙。

这种小故事,不一而足。总而言之,喜欢猎奇的读者和喜欢猎食的读者,都能在阅读《美食词典》的过程中大快朵颐。

 



2025年6月26日

蒙田的旅行日记

  

米歇尔·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所处的时代,正是战火纷飞的乱世。天主教徒与新教徒既在战场上鏖战,又在思想领域短兵相接。蒙田虽然身为天主教徒,却对这场似乎没完没了的纷争日渐生厌,最终在1570年,正值37岁的壮年期退出社会生活,退隐到离波尔多30公里的一座塔楼里,不问世事。

塔楼的第三层是极具特色的圆形书房。书房的柱子和横梁,都写满了格言,共五十七句。这些格言有的摘自古代名著,有的则是蒙田对古人智慧的理解。其中有不少格言出自塞克斯都·恩皮里柯的《皮浪主义纲要》。

比如,“非彼亦非此,两者皆不是”、“这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我什么都不懂”、“我不能明白”、“我知道什么”、“我搁置判断”。

从这些格言可以看出,希腊怀疑主义哲学家皮浪对蒙田的影响有多大。但是蒙田并不是纯粹的怀疑主义者,而是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各种思想理论兼收并蓄。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他在怀疑主义的基础上,用各种智慧的砖石,建造了自己的哲学塔楼。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如果蒙田像皮浪那样疯狂,他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完成《随笔录》,就过早地死于非命了。要知道,皮浪从来都不相信人类的感官,即使看到前方有个大窟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下去。

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个优哉游哉的塔中人在写完两卷《随笔集》之后,1580年,突然对外面的世界发生兴趣,决定离开自己的领地,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出国旅行。几个友善且清闲的好友担心蒙田会像皮浪那样不顾危险一往直前,自愿作伴。于是一行人从波尔多出发,横穿法国,经德国、瑞士、奥地利,进入意大利。整个旅程历时十五个月之久。

其中一个同行者负责写旅行日记。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只干了一段时间便离开大队,旅行日记交由蒙田自己执笔。作为蒙田的读者,我们当然希望那位同行者越早滚蛋越好。但是考虑到,那个时代生活条件之落后,长途跋涉之艰辛,加上蒙田身体之虚弱——不时受肾结石和肠绞痛的折磨,在这种状况下写出的平静而详尽的日记,又难免叫人有些戚然。

尽管如此,总体而言蒙田在这次旅行中获得的快乐是多于痛苦的。这位哲学家始终保持着小孩子一样的好奇心,对每个微小细节都抓住不放。而作为世界随笔第一人,他那生动的描写和精辟的评论,使这部旅行日记成为当时最优秀的名人纪行、旅行指南和社会风情画……哦不,成为不了当时的旅行指南,因为蒙田直到去世都没有把这份手稿出版。

蒙田返回塔楼后,把旅行日记束之高阁。它几乎永远尘封,在差不多二百年后才被意外地发现。为什么蒙田不将它出版呢?我想,大概是他觉得这份流水账式的记录没有多大学术价值吧。又或者,日记中涉及宗教的内容可能对宗教战争起火上浇油的作用吧。事实上,蒙田旅行归来后被推选为波尔多市长,任内致力于调停宗教冲突。很遗憾,在一个非理性的时代,没有人愿意像蒙田那样搁置判断。

 



2025年6月25日

少年维特的欢乐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在创作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的时候,只有24岁。小伙子刚刚经历一场维特式失恋——倾慕的女郎早已名花有主,只好把最深的爱埋藏在心底,黯然离去。可以说,除了自杀之外,歌德就是维特,维特就是歌德。

《少年维特的烦恼》在1774年出版之后,社会上随即出现一股“维特热”。沽名钓誉的作家和书商借机抛出无数仿作,以大捞一把。最成功的仿作当数弗里德里希·尼科莱(Friedrich Nicolai)的《少年维特的欢乐》。尼科莱身兼作家与书商二职,对图书市场的脉搏把得相当准。不过与其说这部作品是仿作,不如说是改写。他改成一个幸福的结局:

绿蒂有预感维特将要饮弹自尽,悄悄将子弹换成一泡鸡血。打了鸡血的维特也许吓坏了,看见他的人也吓坏了,包括绿蒂的丈夫阿尔伯特。当阿尔伯特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深受感动,很有风度地成人之美。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个狗尾续貂般的结局无疑使小说的艺术性大减,却大受读者欢迎。人们在购买《少年维特的烦恼》的同时,都会捆绑购买一本《少年维特的欢乐》。

然而,时过境迁。《少年维特的烦恼》的所有仿作和改写都被时间冲走了,只剩下金子闪闪发光。今天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世上曾经出现过《少年维特的欢乐》这本畅销书,我也是通过一些稀见的文章知道它。这些文章无一例外地冷嘲热讽。

我无缘接触原著,不敢妄下断语。就《少年维特的欢乐》的喜剧结局而言,的确毫无文学和艺术价值可言。只是……爱情这么珍贵,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真正爱慕的人;而爱情又这么脆弱,即使遇到了,现实的铁锤又很容易把它敲碎。文学作品中的爱情的典型,罗密欧与朱丽叶、圣普乐与茱莉、维特与绿蒂……无不以催人泪下的悲剧收场。人们为他们流过多少热泪啊?已经流得太多了吧。多么可贵的情侣,为什么要这样?让我们在虚假的幻想中成全他们的美梦吧,也使现实中所有破碎的美梦得到一星半点的补偿。

故此,《少年维特的欢乐》在当时能够畅销,模仿维特自杀的事件也随之大幅减少。故此,就算《少年维特的欢乐》写得再庸俗,要批判它,我实在下不了笔。

 



2025年6月24日

古池与青蛙

  

古池

青蛙跃入

水之声

 

此乃鄙人翻译之芭蕉俳句。

俳句为何物?我们如何欣赏?英国诗人詹姆斯·卡卡普有此俳句:

 

俳句其实是

小石头跌落古井

溅起的声音

 

令人拍案叫绝!显然,他在芭蕉的影响下,读懂了俳句。欣赏俳句就是这样了,陶醉在一首俳句的意境里,然后悟出个中喻意(至于音韵,很遗憾,翻译无法传递,只能读原文)。

芭蕉的古池句,妙就妙在意境中的禅趣。一只青蛙突然从荷叶上跳进水里,这个动作打破视觉上的静态,也打破听觉上的寂然。这景象,为池塘边结庐的芭蕉所耳闻目见。

芭蕉当时正在做什么?正冈子规认为,芭蕉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突然响起扑嗵一声,方才如梦初醒,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破颜一笑。真有拈花微笑的浪漫。芭蕉这一笑,也悟出人生之道。

我完全赞同子规的诠释(或者想象)。芭蕉所悟的,以隐喻的形式藏在俳句里。古池的“古”字正是线索。古池,犹如亘古不变的宇宙;青蛙一跳,犹如人短促的一生。人生,浮云朝露,镜花水月,来不及自照,便云消雾散,无影无踪。人生短暂而没有反复,千利休说,“一期一会”;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即使古池依旧,再有青蛙跃入其中,也不可能带回业已消失的感觉。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涌起阵阵悲凉。然而,奇怪的是,那“扑嗵”的水之声仍然萦绕脑际,仿若永恒的天籁……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芭蕉临终前,有弟子恳请他依照俳人传统,写一首绝笔。芭蕉则说,古池句可作绝笔。然而在那天夜里,他还是写下一生中最后一首俳句:

 

卧病旅途中

梦依然在

枯野飞舞

 

读罢令人心痛。然而,字里行间似乎又带有一股慰藉的力量。没错,既然梦已经冲破肉身的局限,与自然为伴,享四时之乐,又何必悲伤?正如人虽然与世长辞,俳句却穿越数百年沧桑,向我们咏叹芭蕉的所见、所闻、所思和所梦……

你终于明白了,抬头破颜一笑吧。我仿佛听到芭蕉的声音。

 



2025年6月22日

写自己的随笔

  

我觉得,随笔作家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写自己的,另一类是写别人的。

写自己的随笔作家数不胜数,但是取得成功的迄今为止只有米歇尔·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一人。当然,这里所说的成功是指文学上的成功,而不是商业上的成功。

蒙田被认为是随笔这种文体的开山鼻祖,他大半生都隐居在远离尘嚣的塔楼里,与书籍为伴。塔楼下是继承而来的领地。由于祖上的庇荫,蒙田虽没有锦衣玉食,但至少衣食无忧。而他本人也对柴米油盐之琐事相当鄙夷,甚至不无自豪地坦言自己分不清莴苣与卷心菜。所以在蒙田的随笔里,你看不到人间烟火,尽管他在冷嘲热讽之余,也会提供一些不太实用的生活小窍门。

蒙田并没有著书立说的打算,他写随笔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记忆力不大灵光,故而不得不将生活细节一一用笔墨记录下来。蒙田的生活,毫无疑问是以精神生活为主。读了什么书?书中记载什么智慧?自己对它又有什么看法?从来没有一个智者会像蒙田那样推心置腹,把思想的过程和盘托出。读者很容易被这样的文字吸引,继而感动,继而向往这种纯粹的生活,并且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就思想境界而已,恐怕只有弗朗西斯·培根的随笔可与之相比。但话说回来,培根是属于写别人的随笔作家。

查尔斯·兰姆和威廉·赫兹里特之后,写别人的随笔作家在数量上远不及写自己的随笔作家。可是,正如本文开头所言,后者没有一个取得成功。

可能有读者会发问:E·B·怀特(E.B. White)如何呢?怀特的确是20世纪写自己的随笔作家的典型,他在美国拥有庞大的读者群。在非英语国家也有一定的读者人数,那是因为他能够写一手简朴而流畅的英语,又有哪个学习英语的大学生没有读过怀特的文章呢?

同样热衷写自己,但是与蒙田有天壤之别的是,怀特的随笔充满日常生活气息。我一直很佩服他能够将几天时间花在研究红壳鸡蛋与白壳鸡蛋的差异之上,然后再花几千字把研究结果详细地告诉读者。我不否定,怀特的随笔带给读者一种情趣、一点娱乐和几分放松。然而,它不是思想的催化剂,它不会使人有所进步。在此我大胆地预言(如果我错了,欢迎找我算账),一百年之后,仍然被世人阅读的怀特著作,只有童话。

弗吉尼亚·伍尔芙曾经说过,随笔作家应该有某种强烈而执着的信念,然后用自己的语言构筑一片神奇的领地,把短暂的人生提升到永恒的高度,也使读者暂时忘却恼人的世界。

完全赞同!所以我感到遗憾,因为在写自己的随笔作家之中,就只有蒙田一人能够做到。

 

 



2025年6月19日

爱书家

  

有些朋友戏称我为书虫、书呆子。哎呀,这真是一大冤案啊。要知道,书虫、书呆子是指那些只顾吸收而不懂得运用的读书人。一言以蔽之,他们有知识而无智慧。我,显然不属于这一类。至少,我会在美女面前很有智慧地背诵“多么漂亮啊你,我怎能把你比作夏日”,而不会说“多么漂亮啊你的大衣,它可以装五册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我其实是 bibliophilia,或者 bibliophile,按字面可解为爱书人、爱书者、爱书族什么的。日语则译为“愛書家”。我喜欢这个名字,一个“家”字,准确无误地表达出爱书之人心底里那份自豪感。

比爱书家的痴迷度高一个等级的是嗜书瘾君子。美国作家汤姆·拉伯(Tom Raabe)写过一本《嗜书瘾君子》的书,原文标题是 BiblioholismBiblio(书)+holism(嗜),这组合并不是正规的英文单词。为了让读者更容易明白,作者添加了一个副标题:The Literary Addiction by Tom Raabe。用到 addiction 瘾,意思就很清楚了。

爱书家与嗜书瘾君子的共同之处是:

 

嗜书瘾君子的存在由两部分组成:买书、看书。此乃生命之所以值得延续下去的重要理由。可想而知,这对我们的生活品质也可能会构成危害,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咱们都是穷光蛋。

 

而爱书家与嗜书瘾君子不同的地方在于——就像该书作者拉伯那样,每部喜爱的作品他都会收藏不同版本至少三个以上,这简直是到了 bibliomania 猎书家或者集书狂的境界了。他这种疯狂的行为,自然使他的女朋友感到非常不满,最后忍无可忍,爆发了。

 

“你自己挑!”她吼叫道,“狄更斯还是我?你到底要书还是我?”

 

哎呀,大问题啊!两难困境啊!他不得不认真思忖一番。可是这么一思忖,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得到以下这个答案:

 

“哇……你更爱狄更斯啦!”没等我回答,她像一阵风似的开了门走出去,噼哩啪啦下楼了。

我追到楼梯口:“可是,若是换成特罗洛普……”,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或是安妮·勃朗特,我的确更爱你啊!”却得不到任何回音,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我回到公寓房间,跌坐在安乐椅上,一动也不动。唉,她实在太不了解我了。根本没人了解我。

 

最后一句真令人心痛啊。同时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我也遇到这样问题……“你要桔子还是我?”我该怎么办呢?当然,若是换成特罗洛普……

所以我觉得,爱书家无论恋爱还是交友,最好选择同类人。爱书家之间,总能互相了解吧。

 



2025年6月6日

文学书单23

  

20世纪的美国剧作家登台之前,先介绍一位加拿大小说家,索尔·贝娄。贝娄长期居住在芝加哥,思想中的美国成分更多一些。作品的特点是喋喋不休地讲解到底怎样才算是一个人。《洪堡的礼物》是其巅峰之作。

除了电影梦工场,美国也有剧院,而且有不错的剧作家。

跟杰克·伦敦的经历相似,尤金·奥尼尔曾经是冒险家和淘金者,肺结核迫使他改行。《琼斯皇》确立表现主义风格,赢得国际声誉。死后才上演的《长昼的安魂曲》被认为是他最好的作品。

经历一连串失败之后,感人至深的半自传剧本《玻璃动物园》使田纳西·威廉斯一夜成名。接着是巅峰之作《欲望号街车》。再接着是同性恋曝光,他疲于奔命,再也无法回到高峰。

大器晚成的阿瑟·米勒因《都是我的儿子》声名鹊起,同年还有力作《推销员之死》。他赢得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奖品——玛丽莲·梦露。可惜郎才女貌不一定珠联璧合,婚姻仅维持四年多。

最后介绍诗人。

罗伯特·弗罗斯特擅长用口语化诗句描写新英格兰的树林和草原,被人们(尤其是农场主和暴发户)赞誉为美国的华兹华斯……华兹华斯?有点过誉了吧。

埃兹拉·庞德是意象派运动的发起人,后来转向现代主义。艺术上的进取精神值得赞扬。可是他昏头昏脑拥抱法西斯,战后又装疯卖傻逃过审讯。算吧,还是那句,他是诗人,不是完人。

罗伯特·洛威尔成为美国战后最受欢迎的诗人。声誉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他的反越战立场和对个人生活的裸露。因此他在美国之外找不到太多拥趸。

我们已经谈过西尔维亚·普拉斯的悲剧了,这个才华横溢的自白派才女是用煤气自杀的,死时只有30岁。死后出版的诗集《爱丽儿》获得很高评价。

 

至此,我们的旅程结束了。

21世纪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忙于用愚昧和贪婪堆砌必定坍塌的巴别塔,阅读的人越来越少,阅读文学经典的人就更少了。

如果你是从《文学书单》的第一篇开始一直看到这里的话,如果这个系列的文章有幸给你一秒钟感动或者给你一丁点帮助的话,那么,我们的旅程还没有结束,也永远不会结束。

 

 

2025年6月5日

文学书单22

  

不经不觉,我们来到文学之旅的最后一站——20世纪美国。这个世纪,美国逐步改变其惹人讨厌的暴发户形象,文学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按最近的惯例,先让小说家出场。

冒险家杰克·伦敦淘金淘出败血症,只好到另一个领域冒险。他把从莽汉到作家的奋斗过程写成《马丁·伊甸》,也预言自己的结局。《野性的呼唤》和《热爱生命》的生命力就此燃尽了吗?

西奥多·德莱塞以《嘉莉妹妹》出道。小说揭了都市的伤疤,无人愿意看。25年后他再以《美国的悲剧》揭了金玉其外的爵士时代的伤疤。这次他成功了,成为富豪。

中西部生意人的拜金、伪善和短视没有逃过辛克莱·刘易斯的金睛火眼,他的两部力作《大街》和《巴比特》都刺到痛处,虽无法药到病除,却使他家喻户晓。

爵士时代的代表作家理所当然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尽管在思想和技巧上有一些缺陷,但是作为时代写照,它跟作者某个部位一样,adequate!够用就行了。

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冰山风格简练、冷峻和挺拔。从《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到《老人与海》,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和杰克·伦敦一样,这个硬汉也用非硬汉方式结束生命。果然是迷惘的一代。

威廉·福克纳乐此不疲地用意识流展示南方人的丑陋。为什么?他说他爱这片土地。《喧哗与骚动》是其代表作,标题取自麦克白的独白。《我弥留之际》同样一流,标题就有点……

大萧条给人们留下无数伤痕和一本书——《愤怒的葡萄》。作者约翰·斯坦贝克记叙一次凄凉的大逃亡。批评家批评这部作品感情泛滥而思想肤浅,但不妨碍人们喜爱它。

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在56岁情欲勃发,于是像皮格马利翁一样塑造了对象——《洛丽塔》。诱奸青春期少女后,带着她穿梭于全国的汽车旅馆和加油站。场面迷幻,内容丰富,但斯文扫地。

J·D·塞林格因《麦田里的守望者》而名声远播。该书描写一个满口粗话的中学生不堪忍受虚伪的大人加诸他身上的种种虚伪的期望和规则。成名后作者遁世绝俗,他找到自己的麦田了。

50年代涌现垮掉的一代,而垮掉之王是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记录了几次乏味的流浪,但是这些垮掉的流浪汉看上去很酷,让人觉得人生至少要像他们那样酷一回。那还等什么,上路吧。

约瑟夫·海勒决定用黑色幽默暴露世界的荒诞。《第二十二条军规》是这样的:疯子可以免于作战,但必须亲自提交申请,用正常的逻辑思维证明自己是疯子……

 

 

 

2025年6月4日

文学书单21

  

继续在大不列颠漫游。

继续介绍小说家。威廉·戈尔丁用粗糙的文笔表达他对全体人类的绝望——绝望度高达99%!幸好预留1%的乐观,否则读得人如丧考妣。读过小说《蝇王》之后,谁还认为小孩子天真无邪?

英国50年代出现一批被批评界批为“愤怒青年”的作家,金斯利·艾米斯是其中一个领袖人物。小说《幸运的吉姆》的主人公充满怒气,然而行为又令读者捧腹,算是一部轻松的社会喜剧。

尽管安东尼·伯吉斯著作等身,却似乎只有《发条橙》为人熟知。这部反英雄、反乌托邦小说实在令人惊恐和不安,而且恐怕会对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产生不寻常的见解。

剧作家登场。爱尔兰剧作家肖恩·奥凯西致力于爱尔兰独立运动,他的现实主义戏剧强化了这个主题。不过《犁与星》被战友骂为背叛之作之后,作者索性移居英格兰。

另一个爱尔兰人萨缪尔·贝克特写出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等待戈多》。两个流浪汉的交谈和争论,兼具滑稽与机智。贝克特的特点就是让词语不断在抽象事物的边缘滑动。

哈罗德·品特可以说是现代英国最成功的剧作家,同时也是导演和演员。他早期创作荒诞派戏剧(如《生日派对》),后来在革新与背叛之间,走出新路线。可惜晚年过度参与政治。

以下时间留给诗人。

为了体味历史和传统,T·S·艾略特弃美入英。《荒原》使研究历史、神话、宗教、心理学和符号学的人兴奋不已,一般人却只看到一堆晦涩的文字。破坏之后,晚年力作《四个四重奏》发挥疗伤作用。

爱尔兰人威廉·巴特勒·叶芝疯狂地恋爱,并爱屋及乌地爱上爱尔兰独立运动。作品除了爱情和革命,夸张的神秘主义和自吹自擂式的说教也占很大比重。算吧,他是诗人,不是完人。

狄兰·托马斯的诗需要大声朗诵,因为每个字都是绝望的呐喊。一生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这位生性敏感的威尔士诗人有理由绝望,也有理由用酗酒这种慢性自杀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图书馆管理员菲利普·拉金的诗跟他的为人一样低调,是低调朴实的现实主义,朴实得没有一丝想象力。然而他是最受普通人喜爱的诗人。嗯,缺乏想象力的普通人。

泰德·休斯身强力壮。诗如其人,也充满暴力和阴郁。在妻子(美国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自杀后他为千夫所指。是否有家暴?不得而知。奇怪的是,他的诗深受儿童喜爱。

 

 

 

文学书单20

  

我们回到英语世界,回到大不列颠。

二十世纪,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在这里争强斗勇,好不激烈。读者其实不必太在意什么主义、流派、形式、风格等抽象的东西,记住王尔德的格言:书,只有写得好和写得不好之分。以下介绍的绝对是好书。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天衣无缝地将自己的生活转化成小说,创造了《人生的枷锁》。他并未满足于此,还将别人的生活转化成小说,创造了《月亮和六便士》,小说原型是画家保罗·高更。

约翰·高尔斯华绥的三部曲巨著《福尔赛世家》(《有产业的人》、《骑虎》和《出租》),写作手法有点陈旧过时,不过这些再现英国上层社会生活的小说,可读性强。中篇小说《苹果树》也不错。

E·M·福斯特虽然十分长寿,但是重要的小说都集中在前半生。《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颂扬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莫里斯》颂扬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后者只能在作者死后出版。

D·H·劳伦斯只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性爱感兴趣。从《儿子与情人》到《查泰来夫人的情人》,性描写一部比一部多,主人公的性能力一部比一部强。作者会辩白他是批评工业对人性的侵蚀,还有警惕守林人。

詹姆斯·乔伊斯同样得为小说《尤利西斯》的性描写辩白。意识流!你们知道吗?就是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都倾泻出来,包括猥琐的想法。他没有说谎,成年男人的大脑就是这样的。

弗吉尼亚·伍尔芙不喜欢乔伊斯的猥琐,虽然他们同年生同年死,虽然他们都用意识流写作。她的意识流有絮絮叨叨的女人味,也有意志坚定的女权思想,《到灯塔去》和《奥兰多》最能体现。

出生在新西兰的美女凯瑟琳·曼斯菲尔德15岁移居英国,与劳伦斯、伍尔芙成为好友。她以短篇小说见长,短暂的一生(34岁)留下《花园茶会》、《幸福》、《金丝雀》等优秀作品。

奥尔德斯·赫胥黎没有像爷爷那样成为生物学家,他喜欢写作,晚年还受印度哲人影响,爱上冥想和吃斋。反乌托邦小说《美妙的新世界》还是很科学的,它告诉人们当文化变成一出滑稽戏,就是这个样子。

乔治·奥威尔(原名埃里克·亚瑟·布莱尔)在生命最后几年因政治的冲动(他归纳的写作四大动机之一)创作了《动物农庄》和《一九八四》两部不朽巨著。前者活泼有趣,后者则人战栗。嘘,老大哥在看着我们。

伊夫林·沃的写作生涯可分为两个阶段:前期主要是讽刺小说,比如《邪恶的躯体》。后期是史诗般的历史小说,多以“二战”为题材,比如《故园风雨后》。

格雷厄姆·格林左右通吃,无论通俗小说还是严肃文学都得心应手。《布赖顿棒糖》和《权力与荣耀》比电影更震撼,也跟他的信仰一样,充满犯罪、阴谋和背叛。

 

 

 

2025年6月3日

文学书单19

  

两次世界大战法国都被德国虐打得好凄惨,所以他们延续十九世纪的文学狂潮……正如前文所述,他们可能有受虐癖。

罗曼·罗兰是苏联在西欧的代言人。然而我们在其吩咐五十年内不得出版现已出版的随笔集《莫斯科日记》看出,此人是投机分子。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或者有助解疑。

安德烈·纪德则以随笔集《访苏联归来》对曾经支持共产主义作出忏悔。也许“善变”是有迹可循的:他的每一部小说都是一种不同的形式。《伪币制造者》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他这样描述:一支赋格曲。

共产党员路易·阿拉贡最进步,曾经出版冗长的小说鼓吹革命。老年幡然醒悟,放弃现实,在历史和幻想中寻找乌托邦。如历史小说《圣周风雨录》。

马塞尔·普鲁斯特只有一部《追忆似水年华》值得研究。研究这部三千多页二千多个角色的世纪小说实在不容易,至少你必须知道如何在三页没有任何标点的长句中找到喘息空间。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常常在小说中抒发浓厚的宗教情怀。《蛇结》就是讲一个守财奴因为宗教冲动而改变性格的故事。嗯,冲动不一定是魔鬼。

50年代法国出现一种新小说,名字就叫新小说。这个流派以“语不艰涩死不休”为座右铭。克洛德·西蒙不是他们之中最好的小说家,但是《弗兰德公路》却是最好的新小说。西蒙说他“写小说就如同作画一样”。那,一定是抽象画。

在存在主义登台之前我们先认识三位诗人。保尔·瓦莱里的诗歌十分动人,同时又有哲学沉思。我更欣赏他的批评文章,文学、艺术、历史、社会都被他批评过。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以先锋派的胆色对诗歌革新,图画诗将诗情和画意糅合为瞳仁前一抹灵光。遗憾的是,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被西班牙流感夺去生命,年仅38岁。

安德烈·布勒东写的诗歌让人读不下去,不过如果你读得下去的话,就会看到超现实主义诞生的过程。最后他把经验全都用在《娜嘉》这部或小说或散文的作品里。

存在主义来了!让—保尔·萨特向来被认为是一流哲学家兼三流文学家。这实在不公平,至少《恶心》是二流小说,《墙》更是一流短篇小说。此外,自传体小说《文字生涯》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萨特最平易近人的作品。

与萨特齐名的存在主义大师(他不承认)阿尔贝·加缪有更高的文学造诣。所有小说,包括《局外人》、《鼠疫》,都像是用古典主义乐曲表现荒谬主题。如果不是发生车祸,遗作《第一个人》有可能成为最好的存在主义小说。

荒诞派戏剧从存在主义衍化而来。欧仁·尤内斯库在荒诞中找到喜剧,然后在喜剧中找到荒诞。其中《犀牛》最喜最荒诞。嘿,笔者又要剧透了。一个人变成犀牛,怪物!越来越多人变成犀牛,时尚!可是主角不愿意变成犀牛,去死!

 

 

 

2025年6月2日

文学书单18

 

跟异乡人卡夫卡不同,雅罗斯拉夫·哈谢克是典型的布拉格人,他用捷克语写出漫画式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很遗憾,又是一部未完成之作。我们只能再次感慨天妒英才(他只活了39岁)。

苍天无眼?当然,所以中国读者读不到瓦茨拉夫·哈维尔的作品。从政治犯到总统,在激荡的一生中笔耕不辍:戏剧二十多部,诗集和政治论集十多本。论影响力,政治随笔《无权力者的权力》显然是最大的。

和哈维尔一起参加过“布拉格之春”的米兰·昆德拉流亡法国,用《玩笑》、《笑忘书》、《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等小说抨击共产主义。晚年深思语言、道德、哲理,作品渐趋晦涩。

波兰诗人切斯瓦夫·米沃什先后在法国和美国流亡四十余年。“给诗人们片刻的幸福吧,别让世界枯萎。”这句诗令人痛心。东欧巨变后,他终于返回没有政治迫害的故土。

好,是时候离开中欧,南下到地中海沿岸逛逛。

西西里人路易吉·皮兰德娄没有成为杀手,他更爱用戏剧表述黑手党故乡的暴力美学。戏剧《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就是典型。他还创作大量以自杀为主题的短篇小说,切勿模仿。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是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他的小说先是(如《化妆舞会》)因为批判社会而遭到法西斯查禁,后又(如《罗马女人》)因为性描写过多而遭到梵蒂冈抵制……哎呀,你别急着搜“罗马女人”嘛。

伊塔罗·卡尔维诺善于创作寓言、神话和传奇故事。据说他对题目特别重视,反复推敲以求制造令人难忘的意象。比如《通往蜘蛛巢的小径》、《看不见的城市》、《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等。

二十世纪意大利涌现一个重要的诗歌流派——隐逸派。有三个代表人物:朱塞佩·翁加雷蒂、埃乌杰尼奥·蒙塔莱和萨尔瓦多·夸西莫多。他们的诗作有象征主义和未来主义的痕迹,又糅合了意大利文艺复兴传统的抒情元素。本人试译蒙塔莱的一句诗:忆起你的微笑,就如涓涓清流 / 穿过干涸河床的乱石,被我偶然发现。

久违的西班牙啊!那里有一位天才诗人——费德里戈·加西亚·洛尔卡。洛尔卡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同性恋(与画家萨尔瓦多·达利有过恋情)、反抗强权(被弗朗哥分子枪杀)、英年早逝(年仅38岁)。另一位诗人胡安·拉蒙·希梅内斯对西班牙语现代主义诗歌产生重大影响,不过中国读者似乎只认识他的小毛驴。

西班牙邻国葡萄牙首次进入我们的书单。费尔南多·佩索阿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葡萄牙语诗人和作家。他的拿手好戏是人格分裂,令读者惶然。惶然就对了,请看随笔集《惶然录》。

 


2025年6月1日

文学书单17

  

我们深入二十世纪欧洲的心脏地带,这里,人们操的是,德语。

托马斯·曼因为反对希特勒而被迫离乡背井。不用为他担心,两部鸿篇巨制《布登勃洛克一家》和《魔山》可以让他在流亡期间高枕无忧(还可以防身)。对读者而言,他的中篇小说较容易阅读,如《威尼斯之死》。

托马斯的哥哥亨利希·曼也是流亡作家。他创作小说和戏剧,其中最出色的作品是小说《臣仆》,书中讥讽投机取巧、欺软怕硬的政客。这,不流亡才怪呢。

多才多艺的赫尔曼·黑塞精通小说、诗歌、散文和绘画,以小说最脍炙人口。《荒原狼》、《悉达多》和《玻璃球游戏》等令人难忘。希特勒掌权期间,黑塞以大无畏精神与之对抗,赢得很高的道德威望。

按小说创作技巧而论,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然而正是这些不成熟增加了小说的艺术效果——令人喘不过气的迷惘。

犹太女诗人内莉·萨克斯逃到瑞典。瑞典人不识泰山,只提供洗衣妇和抄写员的工作。她在工余写诗斥责纳粹暴行,诗歌阴森而悲伤,但有震慑力。

热爱马克思的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战后定居社会主义东德。他在戏剧上搞革命,以“叙述式戏剧”追求“间离效果”。简单地说,就是不引起观众感情上共鸣。其中一招是先剧透后演戏。

穿过纳粹军服(据称是被迫的)的海因里希·伯尔则选择了资本主义西德。他关注社会问题,力图对纳粹后遗症进行分析。小说《莱尼和他们》是其代表作。

出生在布拉格但用德语写作的弗朗茨·卡夫卡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声价百倍。无论小说《审判》、《城堡》还是寓言体故事《变形记》,都是一个个空虚、孤独、荒诞的噩梦。原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仍然是人类,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奥地利人斯蒂芬·茨威格无疑也是用德语写作的。由于对世界失望,他将目光转向人的内心,且受弗洛伊德影响,尤为注重对情欲的探索。无须举太多例子,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可见一斑。

另一个奥地利人罗伯特·穆齐尔跟卡夫卡一样,生前不为人所知,死后却成为研究课题。其实他只有一部小说《没有个性的人》值得研究,文如其题,没有个性,没有情节,没有同情心。

另一个德语国家瑞士也贡献一名世界级剧作家、小说家,弗里德里希·迪伦马特。他一开始写存在主义侦探故事,后来又搞黑色幽默悲喜剧。代表作《老妇还乡》讲一个老妇人复仇……我不是布莱希特,就不剧透了。

 

 

 

2025年5月31日

文学书单16

  

再一个熊抱。咦!怎么灰熊变成棕熊,皇冠变成红星,沙俄变成苏联?原来,1917年出大事了。

马克西姆·高尔基同志在苏联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重要得叫人无法理解。他不是优秀作家,作品一言以蔽之,是革命宣传品。不过,《母亲》塑造了革命者他妈的形象,写得还算感人。

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同志那种飞车党一样的韵律与布尔什维克的暴力勾兑,产生《革命颂》、《列宁》等诗歌。即使诗人用自杀这种资产阶级行为了结一生,老大哥依旧爱他。

谢尔盖·叶赛宁虽然也支持革命,却始终没有把自己改造成革命诗人。他的情怀依然是那么浪漫,他的田野依然是那么哀伤。他害怕革命和工业最终摧毁风景,于30岁时自杀。

不知好歹的叶甫盖尼·扎米亚京竟然作了一部反乌托邦小说《我们》,骄傲地成为第一个遭老大哥处罚的苏联作家。幸好有高尔基相助,作者获准流亡他国,而不是流放古拉格。

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文章不允许发表,肉身又不批准流亡。老大哥要玩弄文人,羞辱性地安排他到剧院打杂。《大师与玛格丽塔》在作者死后26年才变成铅字。

同样,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以“仇视社会主义”为由不予出版。他不甘心,寄给意大利一家出版社,结果引起轩然大波。年老的作者在迫害中度过人生最后两年。

还有个摸老虎屁股的人,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这名数学老师因称斯大林为“老板”而入狱。出狱后又写了索然无味的《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和《古拉格群岛》,被驱逐出境。还好,他活到苏联解体,荣归故里。

作协书记米哈伊尔·肖洛霍夫同志先后出版四部《静静的顿河》,用人道主义精神关怀顿河哥萨克的命运。这部作品常与《战争与和平》相提并论。当然,比起托尔斯泰,肖洛霍夫“又红又专”。

作协理事、吉尔吉斯人钦吉斯·艾特玛托夫同志,政治嗅觉敏锐,作品从不偏离路线。早年的中篇小说集《草原和群山的故事》写爱情、微风、草原和群山,诗情画意。唉,卿是好人……

 

 

 

2025年5月30日

文学书单15

 

无可否认,英国殖民统治给印度注入新鲜血液,文明古国得到新生。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接受英式教育,也用英语写作。英语版《吉檀迦利》使他走向世界。加上《园丁集》、《新月集》、《飞鸟集》等,东方智者的地位就十分稳固了。

蒙什·普列姆昌德是用印地—乌尔都语写作的小说家,他有不寻常的经历——处女作一出版妻子就出走,再没回来过。他坚持写作,终于写出代表作《戈丹》。

在西亚,黎巴嫩诗人、作家兼画家哈利勒·纪伯伦在白袍黑纱中一枝独秀。他同时用英语和阿拉伯语写作,其中英语作品更知名,有散文诗集《先知》和短诗集《沙与沫》。

在中国,鲁迅(周树人最著名的一个笔名)鹤立鸡群。超凡的洞察力和诚实的笔锋,直截了当地撕碎中国文化的画皮。惊人的是,一百年后,他的呐喊仍具时效性。我们替他高兴还是为中国悲哀好呢?

鲁迅只有一个,冬烘先生则太多。满坑满谷的国学大师死不足惜,除了他。王国维投湖可能是殉清(注意:是清不是情)。《人间词话》毫无迂腐之气,以叔本华美学鉴赏宋词,叫人叹为观止。

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逐步登上文学大舞台。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被认为是创始人,短篇小说集《交叉小径的花园》充满超现实情节和神秘色彩,同时饱含哲理性。

危地马拉作家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是超现实主义的先驱者。代表作是《总统先生》和《玉米人》,前者揭露政治寡头的残暴,唉,真搞不懂香蕉共和国的运作方式。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旗帜。《佩德罗·巴拉莫》是拉美巅峰小说之一,一个阴森和绝望的鬼世界(又是重口味!)。短篇小说集《燃烧的原野》也备受推崇。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了最受欢迎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而且不止一部:《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他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哥伦比亚人(哥伦比亚总统的赞语)。

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自称“受到两种构成生命的相反力量的哺育”,即政治与爱情。前者是错的(天真的共产主义者)。后者则诞生优美的情诗。本人试译一句:你的记忆,是光,是烟,是静止的池塘!/ 眸子里,黄昏正燃烧,在深深处。

 

 

文学书单14

 

从这一篇开始,我们要实现现代化。

在人类历史上,现代化最成功也是最快速的例子是日本。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从落后的封建社会跑步进入发达的资本主义。文学,发挥重要作用。

福泽谕吉的肖像能够长期占据1万日元,自有其伟大之处。维新前以《西洋事情》发起启蒙运动,维新后以《劝学篇》呼吁男女平等和普及教育,他对文学的最大贡献,是倡导语体文。

森鸥外是个全才,不但能创作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和翻译西方文献,还精通医学。正因为这样,他笔下的人物丰富、主题多样。《舞姬》、《青年》、《雁》等最为著名。

近代小说家的杰出代表是夏目漱石。写作生涯不太顺利,直到38岁他才发表第一部著作《我是猫》。这部漫画式小说以猫眼看世界,令人忍俊不禁。《心》则截然相反,内心激烈的冲突和无处不在的痛苦煎熬着主人公,读者会感同身受。

漱石的挚友正冈子规虽然英年早逝(34岁),但是影响至今依旧可见。比如他引入的棒球,一直是日本国民最爱的球类运动。子规的文学功绩在俳句与和歌。他去世时,丝瓜正吐艳。

土井晚翠是日本近代诗的开创者之一,最脍炙人口的作品是《荒城之月》。本人试译一节:浩瀚太空,星月永恒;尘世苍生,荣枯瞬息;往常今夕,皎洁如旧;荒城之上,夜半月光。

岛崎藤村是另一位重要诗人,吟咏浪漫主义诗歌。他同时也是小说家,风格属自然主义。小说《破戒》有里程碑意义。散文集《千曲川速写》如他的诗一样优美。

与其说谷崎润一郎是唯美主义作家,不如说是女性至上主义者,以女性表现艺术美。只是后期他舍弃高尚情调,转而探索病态的享乐和性体验。《春琴抄》和《细雪》是顶峰之作。

芥川龙之介是不可多得的鬼才,可惜35岁时因为对模糊的状态感到不安而自杀。他的短篇小说尽管不多,却写尽人间百态、剖开人类灵魂。谁读了《竹林中》、《蜘蛛之丝》、《地狱变》、《河童》等而不动容呢?

没人料到,体弱多病、生性敏感的川端康成可以活到七十多岁,他却无法原谅自己的长寿。一生著作颇丰,从《雪国》的凄美到《古都》的宁静再到胡作非为的《睡美人》,都是一支支美与悲的二重奏。

在东北农村自食其力的宫泽贤治,生前无人青睐。他的童话和诗歌在其死后才大放光芒。《银河铁道之夜》、《风之又三郎》、《春天与修罗》等佳作,温暖着每颗纯真的心。

无赖派代表太宰治总把自己装扮成有才无德的作家,以掩盖内心的敏感和绝望。《斜阳》和《人间失格》都是痛苦而无力的呐喊。太宰四次自杀,四次失败,第五次总算成功离开这个地狱般的世界。

三岛由纪夫的作品也有浓厚的唯美主义色彩,他一生都在美的密室里写作。《假面自白》和《金阁寺》是最具作家本色的小说。他后来走出美的密室,用剖腹的方式结束一生。

敬仰萨特的大江健三郎与之互补,用一流的文学作品探索存在主义,著作颇丰。推荐长篇小说《个人的体验》、《万延元年的足球》和短篇小说集《倾听“雨树”的女人们》。

在世的作家暂不作介绍。

 

 


 

 

 

2025年5月29日

文学书单13

  

美国文学也是十九世纪初才起步的。跟所谓的开国先贤不同,美国文人没有暴发户式嚣张,也不作叛徒式破坏,他们对英国文学的态度如程门立雪。

华盛顿·欧文是美国文学的开路先锋。这位英式绅士用英式幽默讲美国故事。著作有《纽约外史》和《见闻札记》等。后者有一个鬼故事,其主人公温克尔在今天的名气比欧文还要大。

与欧文形成鲜明对照,詹姆斯·菲尼莫尔·库柏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他的文字十分忠于他,充满怒火和暴力。库柏一生有50多部小说,最著名的一部叫《最后的莫希干人》。

纳撒尼尔·霍桑的小说《红字》大获成功,作者却很客观地称它“缺乏光彩”。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有关通奸的悲剧故事在缺乏光彩的叙述下仍能感动人。

赫尔曼·梅尔维尔的声誉永远与《白鲸》黏合一起。当时人们搞不清楚这是一本捕鲸指南还是一部惊险小说,书中调侃圣经人物也令虔诚的读者不快。总之,他败得很惨,掌声在死后30年才响起。

埃德加·爱伦·坡是文坛鬼才。他的短篇小说扣人心弦,他的诗歌优美动人,他的批评论文鞭辟入里。人们用对待天才的一贯态度对待他,让他在孤独和贫困中度过一生。幸好不长,仅40年。

那个时代的思想领袖是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他那气势磅礴的散文和精力十足的演讲全都是说教,目的是宣传超验主义思想(这实际上是一种神秘主义)。

亨利·戴维·梭罗用行动来体会超验主义。他独自在瓦尔登湖畔生活两年多,写成清逸的《瓦尔登湖》(生前生产的两剂书商毒药之一)。此外,他的论文《论公民抗命》为反政府人士提供理论基础。

萨缪尔·朗霍恩·克莱门斯用密西西比船工行话“水深两浔”(或音译为马克·吐温)作为笔名,写出最伟大的美国小说。《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傻瓜威尔逊》等都是百读不厌的一流之作。他的中短篇小说和游记也是家喻户晓。

在美国出生后来加入英国国籍的亨利·詹姆斯是心理小说的鼻祖。不过他的心理分析被认为过于学术化,缺乏现实气息。不管怎样,《黛西·米勒》值得一读。

欧·亨利(这又是一个笔名,他的真名叫威廉·西德尼·波特)是短篇小说奇才。现实的素材,可爱的角色,机智的语言游戏,加上出人意料的大翻盘结尾,往往令人拍案叫绝。

最后介绍两位美国诗人。亨利·瓦兹沃斯·朗费罗有美国丁尼生之美誉,他的抒情诗和叙事诗都写得不错,有浑然天成之美。使诗歌通俗化和本土化是他最大的贡献。

然而,最纯的美国口味当数瓦尔特·惠特曼的《草叶集》。他采用无拘无束的自由诗体,诗中夹杂大量的口语俗语,却又一点都没有粗鄙的感觉,更像是阵阵吹过大草原的朴质的和风。

 

 

 

文学书单12

  

准备接受熊抱吧!

俄国文学起步较晚。直到十九世纪初,亚历山大·普希金才模仿拜伦勋爵写诗,成为俄国文学的奠基人。《自由颂》和《叶甫盖尼·奥涅金》是好诗。他的小说就不敢恭维了。假如生活欺骗了他……绿帽诗人与情敌决斗败下阵来,年仅37岁。

同样崇拜拜伦和死于决斗的诗人米哈伊尔·莱蒙托夫更年轻,仅26岁。他跟一个毫无幽默感的朋友开玩笑而惹祸。一连失去两位诗人,阴谋论直指沙皇。莱蒙托夫留下诗歌《恶魔》和小说《当代英雄》等佳作。

尼古拉·果戈里是俄国第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以诙谐见称。喜剧《钦差大臣》可以令最忧郁的俄国佬喷伏特加。小说《死魂灵》也是喜剧故事(看不出来?),可惜欠完整,余稿作者在去世前烧毁。

伊凡·屠格涅夫喜欢爱情小说,也喜欢给男主人公安排糟糕的结局。《父与子》因为创造“虚无主义”这个概念而受到重视。《烟》那“世事如烟”的感悟被指影射革命者而遭批判。他的散文诗也写得很好。

赌徒费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性、灵魂和存在的艰苦探索,使读者的阅读过程变成酷刑般的精神苦旅。《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作家总结性作品,如果嫌长,可以读读《死屋手记》和《罪与罚》。

与上述两位小说家并称“三巨头”的列夫·托尔斯泰是三人中最有钱的,却喜欢穿破烂作秀,后来离家出走以致死于火车站也令人费解。他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无人不知(即使从未读过)。

尼古拉·车尔尼雪夫斯基提出“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直到今天依然被一些不懂艺术的人奉为圣训。我赞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他的评价——思想幼稚。小说《怎么办?》不谈艺术,所以写得不错。

安东·契诃夫是短篇小说巨匠,无论是为搞笑而搞笑的《变色龙》和《套中人》还是反映民间疾苦的《苦恼》和《万卡》,都有极高的可读性和艺术性。他也是剧作家,《樱桃园》是其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