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29日

极糟诗歌集

  

温塔奇书屋(Vintage Books)在1997年向广大诗歌爱好者送上一份非常有趣又非常特别的礼物——一本名叫《极糟诗歌集》(Very Bad Poetry)的书。

该书的两位编者苦心孤诣,在数百年浩如烟海的英文出版物中精挑细选,将一批糟诗、歪诗、蹩脚诗中的佼佼者结集成册。那百倍千倍甚至万倍于常人的忍耐力,那将自己的痛苦建立在读者的快乐之上的无私精神,鄙人大为叹服。在此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衷心祝愿他们两人身心康泰。

这些诗歌,无疑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教训。身为诗人,读毕绝不能一笑置之。我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呢?我的名字会不会在百年之后的同类诗集里出现呢?细思之后,颇有云开见日之感(可以痛快地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子了)。

综合来看,写出极糟诗歌的诗人,主要犯两大错误。

 

其一是因韵害意。

弗雷德·爱默生·布鲁克斯的《老鹰》就是典型,它有这么一句:

 

Fear not, grand eagle

The bay of the beagle!

 

啊,忽然觉得糟诗比好诗更难翻译。不才尽量传达其神韵吧。

 

雄鹰啊,从不惊慌

小猎兔狗的汪汪汪!

 

(请勿开枪,不才已经尽力了)

 

其二是分行成诗。

有两个诗人以此而知名。一个是乔治·维特。他既是诗人,也是英国内战时议会军的战将。相传有一次,他被王室军俘虏,国王查理一世打算将他处死,却遭到大臣约翰·丹汉姆极力劝阻。国王问为什么,丹汉姆答道:只要维特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成为英格兰最糟糕的诗人。

《极糟诗歌集》收录维特的一首《爱情十四行诗》。不才再尽一力,试译一段:

 

我爱上一个小姑娘,一个美丽的人儿,

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人儿,

说真的,她是非常出众的人儿,

 

(正所谓“君无戏言”嘛,如果我是查理一世,我会坚持己见)

另一个分行成诗的高手,是茱莉亚·穆尔。她被誉为“密歇根州的甜歌手”。赞誉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文豪马克·吐温。吐温声称,穆尔的诗歌教他过去二十年的生活充满欢乐。我们知道,幽默作家的称赞意味着什么,但是偏偏穆尔不知道。她的人生乐趣除了写诗之外便是到处宣扬吐温对她的赞语。这样也不错,写出这种诗歌的诗人,其生活也应该充满欢乐。

《极糟诗歌集》收录穆尔多首诗作,其中有一首非常悲惨的《海勒姆·赫尔塞尔》。不才又一次尽力试译几句:

 

从前有个小男孩,年龄为十五岁,

海勒姆·赫尔塞尔是他的名字,

他患病大约两年有多;

现在他已经离开痛苦的世界了……

 

(读了这篇散文之后……不对,是诗歌……我也想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过,既然诗人现在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最后我得提醒读者,《极糟诗歌集》的“极糟”是相对而言的。如果与当今中国那些所谓诗人的大作相比,它们立刻变成“极优”。

所以,这本书不会有中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