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到处都是水，
却没有一滴可以喝。
（Water, water, every where, / Nor
any drop to drink.）
这是萨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的诗句，出自《古舟子吟》（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
这部著名的长诗讲述，一只信天翁带来一阵强劲的南风，搁浅在南极洲冰海的一艘远洋帆船借此脱离险境。不料船员恩将仇报，将这只吉祥鸟射杀。于是，更大的厄运降临。在炎热无比的赤道海域，淡水一滴都不剩，而四周是取之不尽但无法入口的海水，实在讽刺。船员在绝望中发出“水，水，到处都是水，却没有一滴可以喝”的呻吟。
真奇怪，这句话叫我同时生出风凉话和恻隐之心。我用它调侃一位友人。她养了四只猫，却没有一只愿意给她抱一抱。当然，这样类比并不十分贴切。论贴切的话，恐怕只有坦塔罗斯最有资格点头。
在希腊神话里，坦塔罗斯将亲生儿子烹煮来宴请诸神，结果招致惩罚。罪名不是杀人，不是吃人肉，而是戏弄诸神（诸神是不关心人命的）。诸神的惩罚很有创意，犯人站在湖中，不能动弹，湖水刚好没过肩膀，一枝长满果实的树枝伸至头顶。可是，只要他低头喝水，水便立即退去；抬头吃果，树枝升高。他将永远处于口渴、饥饿和诱惑之下。
还是让我们继续关注赤道附近的古舟子吧。船员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剩下那个射杀信天翁的凶手，也就是诗歌的主人公。神要给他比死更痛苦的惩罚。然而，在痛苦的恍惚中，他突然感悟，原来，日月星辰、蓝天碧海、天空的鸟、海里的鱼，一切的一切，竟然如此美丽，而他竟然一直熟视无睹，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他开始后悔杀死信天翁，后悔亲手毁灭一个美丽的生灵。他哭了……灵魂从此获得重生，返回陆地后，他自我放逐，到处流浪，向遇到的人讲述这段经历，告诫人们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是的，我们应该欣赏这个世界、热爱每种生物。重温这个故事之后，我痛快地喝了一杯水，然后抱了一抱我的猫。非常幸运，我有一只喜欢被我抱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