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1日

爱屋及乌

 

爱一个人,也连带喜爱与之有关的人和物,好比对一所房屋的好感延伸至屋上的乌鸦一样。这便是成语“爱屋及乌”的词义。听上去有点罗曼蒂克,然而追本溯源,你可能会不寒而栗。

爱屋及乌,出自《尚书大传》之卷二。话说,周起兵抗商,商军战败。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暴君之一,纣王辛,投火自尽。天下尽归周。对周武王姬发来说,眼前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那就是,怎么处置殷商遗民?

据历史学家估算,商代中国的人口大约有七百多万,那么,作为众部落之首的殷商一族,至少也有数十万。请记住这个代表人命的数字,因为等会登场的姜太公吕尚将要吓你一大跳。武王跟姜太公商量对策,姜这样回答:

“臣闻之也,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不爱人者及其胥馀。”

意思是,爱一个人,也连带喜爱屋上的乌鸦;讨厌一个人,也连带讨厌他家的围墙。“爱屋及乌”便是来自这句话。这句话,表面上是对照,实际上是反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姜太公的用意如同某种包子,一开始就露了馅——他要大开杀戒。或者我们受《封神榜》影响太深了,以为姜太公是一位德才兼备、慈悲为本的老者。

周武王尽管不是善类,也无法接受姜太公的残暴,于是再找召公姬奭商量。召公的品格更值得尊敬,他提出“有罪者杀,无罪者活”。也就是说,逐一进行审讯,助纣为虐者杀,无辜者释放。只是,甄别数十万人,恐怕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武王并不想等待,于是再找周公姬旦。

周公不愧为孔夫子的梦中人(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儒雅无比,鼓吹大爱包容:不管好人还是坏人,全部放生,让他们活下去吧!武王叫好,采纳了周公的意见。

大爱包容的周公拯救了两人的名声,周武王没有以屠夫之名遗臭万年,姜太公也没有因助“武”为虐而晚年失节。最重要的是,“爱屋及乌”这个成语没有沾染斑斑血迹,我们仍然可以将恋爱对象的那两个满身铜臭的父母和那一个鼻涕长流的弟弟比喻为乌鸦,而不需要背负任何良心上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