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6日

亚洲沙士

 

1980年代,亚洲汽水可能是广东最受欢迎的清凉饮料。毕竟在那个并不十分开放的年代,高昂的价格使外来竞争对手毫无竞争力可言。亚洲汽水跟程咬金一样,只用三板斧——橙汁味、香蕉味和沙士三种口味——便可克敌制胜。

沙士一度是我的最爱,具体地说,是在尝到颜色相近而味道更佳的可口可乐之前。又一次证明,鄙人的口味还是挺符合世界潮流和历史潮流的。

沙士的原样是一种几乎不含酒精的根汁啤酒,早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前,印第安人已经在饮用。美洲原住民标榜根汁啤酒能够强身健体、提神醒脑、活血养颜,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药,也是剥人头皮和活人献祭的助兴良品……不过,从他们对欧洲输入的病菌病毒毫无抵抗能力这一点来看,此良药的保健功能令人怀疑。

不管怎样,19世纪,沙士在美国的销量达到了顶峰,成为酒精饮料之外的最佳选择,直到一个强大的对手出现。当可口可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占领世界上最大的饮料市场,沙士便再无立足之地。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更加关心你”的屈臣氏,它帮助沙士“东方再起”。

1871年,亚历山大·史基荣·屈臣医生(也可译作华生,跟福尔摩斯的朋友同姓)在香港创立屈臣氏公司,业务很快延伸至中国内地,在广州和上海等地设有厂房,生产药物和保健饮料。沙士是其中一个重要项目和拳头产品,在广东特别受欢迎,叫王老吉、廿四味、夏桑菊、五花茶等气得跺脚。

屈臣氏在第二次中日战争爆发之后全线撤出中国,战争结束后也未有复产的意思。于是,广州多名前屈臣氏生产工人集资创立亚洲汽水厂,用他们所知道的屈臣氏配方继续生产沙士。这种十分和谐地体现资本主义灵活性的好事,在声称代表无产阶级的新政权眼中却是十恶不赦。亚洲汽水厂的血汗以“公私合营”的名义被充公,厂名也被改为广东饮料厂和后来的广州汽水厂,直到所谓“改革开放”才恢复旧名。也就仅仅恢复旧名而已,所有者仍然是“国家”。那些曾经的所有者,再也无人过问,不是偷渡去了香港,就是在多次运动中……

在那个需要“回樽”的年代,1毛一瓶的亚洲沙士原来蕴含一段苦难历史。小时候的我毫不知情,却不知为何,独爱它的苦涩味。

顺便一提,因为非典型肺炎在粤语地区被俗称为“沙士”,为了避开瘟神,无论是香港的屈臣氏还是广州的亚洲汽水,均将“沙士”改作“沙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