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3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家维克托·哈特曼(Viktor Hartmann)因急病(很有可能是动脉瘤)去世,年仅39岁。据说除了圣彼得堡当地报纸寥寥几笔,没有其它报纸报道此事。在艺术圈,则有几位惺惺相惜的朋友举办悼念活动。其中一人,是莫捷斯特·穆索尔斯基(Modest Mussorgsky)。
作为音乐家,穆索尔斯基一生都活在彼得·柴可夫斯基的阴影下。他跟同道亚历山大·鲍罗丁和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等五人组成民族主义音乐小圈子“五人强力集团”,致力于把俄罗斯民族元素注入到古典音乐之中。由于太前卫,人们一时接受不了,对他们只有冷嘲热讽。
1870年,穆索尔斯基与哈特曼相识,两个失意的人,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在谈及至交早逝时,穆索尔斯基悲痛地说:“不能也不会有什么使我感到安慰的了。”不过他后来还是找到一点安慰。他和几位朋友共同努力,终于实现了哈特曼生前夙愿——哈特曼作品展览会在1874年成功举办,展出哈特曼一生大约400件作品,包括油画、水彩画、素描等等。
漫步在展览会会场,穆索尔斯基悲喜交集,各种艺术灵感和情感最终汇流成一部感人至深的钢琴组曲,《展览会之画》。
《展览会之画》的结构独特而巧妙。它以《漫步》开场,这段曲子用有规律的停顿,生动地模拟一个观赏者在展览会上悠闲的脚步。接下来的十个乐章,是作曲家分别对哈特曼的十幅画作所作出的感性描述和深刻评说。这十幅画作也是乐章的标题,它们分别是《侏儒》、《古堡》、《杜伊勒里宫》、《波兰牛车》、《未出壳小鸡的芭蕾》、《两个犹太人:一富一贫》、《利摩日市场》、《地下墓穴》、《女巫的小屋》、《基辅城门》。在乐章与乐章之间,作曲家再次以模拟“漫步”的旋律作为桥梁。如此,各自独立的十个乐章又完美地结合成一个整体,浑然天成。
创作了如此出色的组曲,可以说是给亡友送上最好的礼物。它也是作曲家其中一部巅峰之作。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穆索尔斯基并没有将它发表。为什么?我推测,可能是因为穆索尔斯基觉得这部作品还有改善的空间,暂且搁置,日后再完善它。不料,这么一搁置,搁到连自己都把它忘记了……是的,我认为他是忘记了。你或者会问,如此重要的作品怎么可能忘记?有一个词可以解释这一切,这个词最终令穆索尔斯基失去一切,包括优厚的公职,还有宝贵的生命。这个词就是,酗酒。
忘记自己的作品,穆索尔斯基可是有前科的。比《展览会之画》的命运更糟糕的是,根据古斯塔夫·福楼拜小说《萨朗波》改编的同名歌剧。创作时,作曲家信誓旦旦要让它成为最优秀的歌剧。结果,只完成一半便被束之高阁。正是由于酗酒这个原因,使他的记忆力严重衰退,使他的性情喜怒无常,更可悲的是,使他的一些作品给人草草收尾的感觉。
最后,长期酗酒导致心力衰竭,穆索尔斯基在医院病房度过42岁生日之后没几天,心脏永远停止跳动。
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整理穆索尔斯基的遗稿的时候,发现了《展览会之画》的手稿,于是交给出版商出版,结果大获好评。1923年,莫里斯·拉威尔将它改编成管弦乐,使之更生动、更丰富、更有立体感。我们现在听到的版本多数是拉威尔的管弦乐版。不过,原始的钢琴版还是可以找得到的。